危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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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美人柳眉倒豎，“你敢威脅我？”
林歡半點也不怵她，這張美人年紀輕輕，看起來也就十六？頂多不超過十七，足足比林歡小了兩三歲。
她其實只是個孩子，盡管是個不怎麽討喜的孩子。
在宮中，資歷有時也是種實力。林歡氣定神閑道：“不是威脅，美人若定要如此，我自然攔不住。可回頭若陛下問起，我也只好實話實說了。”
張美人咬著殷紅的嘴唇，跺了跺腳，到底還是氣惱離去——她畢竟沒膽子去應付皇帝將來的責問。
那只波斯貓當然也被她一並帶走了。
小黃門見林歡輕輕松松打發走強敵，佩服得五體投地，上前殷勤道：“主子，這一路行來必定累了，我替您提著它吧。”
小胖鳥生得圓滾滾的，想必分量不輕。
但就在他伸手過去時，鸚鵡忽的朝他齜牙咧嘴——哦，他還沒牙——總之就是不許生人靠近。
小黃門臉上不禁有些訕訕，“它好像不喜歡我。”
林歡頗為得意，一面端詳著道：“它喜歡我。”
這麽快就學會認主了，果然是神鳥。
仿佛感覺到她想要伸手撫摸，楚南還有意往籠子一側靠了靠，將蓬松的羽毛湊上去——不管怎麽說，目前他需要這女人的照料與保護，打好關系是必要的。
眼看一人一鳥相處和諧，小黃門不由嘖嘖稱奇。
到了碧玉閣，小黃門叮囑道：“太後娘娘的意思，美人您這段日子就不必出宮了，一日三餐膳食自會有人送來，衣裳也可送到浣衣局去洗，只是一樣，切勿道聽途說，更不可與旁人談論陛下之事。”
林歡點頭，“我自然明白。”
她本就決定，在平安診出喜脈之前，尤其要修德自省，這樣張太後才不會太為難她，她才能平安養育她的孩子。
好在這些年她在宮中過得如隱形人般，既無朋友，又無仇敵，除了一個光會耍嘴皮子功夫的汪選侍偶爾來找找茬外，日子倒也清凈省事。
小黃門看著她有些可憐，壓低聲音道：“主子，您有什麽私下要人去辦的，不妨讓小的代勞。”
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大多愛些花兒朵兒的，胭脂水粉更是常不夠用，不少人花了體己銀子去宮外另買好的來——這就需內侍黃門們從中交涉了。
林歡搖頭，“不用。”
既然不再接駕，梳妝打扮有何意義？且她要撫育孩子，胭脂水粉也須少搽為妙。
林歡回頭看了眼鍍金鳥籠，想了想說道：“你若得空，就幫我捎些蕎麥小米之類的飼料過來吧。”
雖然飯食也能填飽肚子，可聽說這種籠中豢養的鳥兒餵-精米容易出問題，粗糧反倒大有裨益。
小黃門笑起來，“主子可真疼它。”
一旁發呆的楚南有些臉紅，虧得有羽毛蓋住——真的嗎？原來這便是被人寵惜的滋味。
林歡俯身將它抱進懷裏，笑吟吟的道：“從此就剩我倆相依為命了，我怎麽會不疼它。”
這話怪動聽的，楚南忽覺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。
*
小黃門去後，宮門就下鑰了。
柳兒看著青燈如豆發愁，“主子，這下該怎麽辦呀？”
原以為侍寢之後就能有好日子過了，誰知陛下突如其來的一場急病，讓一切美夢成了泡影。如今更是被太後下令禁足，也不知幾時能出去。
林歡暫且沒法告訴她，她肚子裏有個反敗為勝的法寶——盡管書裏是那麽記載的，但最好還是等看過太醫後再確定。
林歡便安撫她道：“既來之則安之，急也沒用，況且，太後娘娘不也沒把咱們怎麽樣麽？”
柳兒一想也是，太後若真下令賜死，老早就發話了，既然還肯讓她們茍且偷安，就說明這件事還是有轉機的。
等陛下醒來，一切想必總會有個說法吧。
柳兒擦了擦眼淚，振作精神道：“奴婢去為您將飯菜熱一熱。”
晚膳還是黃昏前送來的，這會子都涼了。
林歡囑咐她，“別忘了多抓一把小米。”自然是給鸚鵡準備的。
一語提醒了柳兒，她驀地說道：“主子，咱們是不是該給它取個名？”
不然成天扁毛畜生的叫著，多不好聽呀，而且聽主子說，今兒在大殿上還多虧它救了性命呢。
趴著挺屍的楚南亦支起耳朵，他也很想聽聽林歡會怎麽稱呼自己。
希望這名字起得不會太隨便。
林歡托著腮陷入煩惱中，它若是條狗，自己一定會喊他來福；若是貓，就喚它喵喵；可具體到一只鳥該怎麽叫，卻成了難題。
總不能因了那一身灰撲撲的鳥羽，就叫它小灰灰吧，那是動畫片的專屬。
林歡沈吟半晌，想了一個樸實無華的名字，“還是叫小呆吧。”
柳兒表示讚同，“婢子也覺得合適極了，您瞧它木木楞楞的，動也不動，可不正是個呆子麽。”
楚南：“……”
你倆認真的嗎？他那明明是為了維持威嚴不凡的形象好不好？你見過哪個上位者成天活蹦亂跳喋喋不休的？
無奈發聲功能還不怎麽完善，楚南無法明確地表示抗議，唯有努力支棱起羽毛，在籠中跳來跳去。
柳兒歡喜道：“主子您瞧，小呆也很高興呢，定是滿意您給它起的名字。”
楚南：“……”
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，他還是放棄抵抗好了。
不過這種和樂融融的氣氛，卻讓他無端生出幾許留戀來——比起他曾待過的那些地方，無論寺院抑或深宮，這碧玉閣卻顯得有趣多了。
*
昭明殿內，慧明禪師在桌上擺開祭壇，又蘸取了些許香灰，輕輕鋪開在桌面上，隨即念動咒語，看著它漸漸牽引成一條直線。
小沙彌悄悄咽了口唾沫，不敢打擾做法，只小聲問道：“師傅，這個果真有用麽？”
不請醫問藥而是施咒，這是要招魂吧。
慧明反問他，“你看過離魂記麽？”
小沙彌急忙搖頭，依稀記得是一出折子戲，但和尚怎麽能聽戲？那是俗世享樂。
慧明輕哂道：“悟通禪理，不是死讀些經書就能明白的。”
言下之意，便是徒弟的境界還太淺了。
小沙彌忿然道：“可是陛下身為俗家弟子，也不耽於逸樂，在寺中時便精研佛理，還俗後又一心以朝政為念。”
難道陛下的境界也很淺薄麽？
慧明頷首，“正因他對世事知之甚淺，所以才會輕易為女色所誘惑。”
就算有睿王送來那些異香的作用，可若皇帝自己定力足夠，何至於不知節制、甚至一發不可收拾？
小沙彌：“……”
貌似挺有道理。
但身為天子，綿延後嗣亦是分內之事，何況皇帝已然還俗，慧明自不會多管。如今的他當務之急是趕快找出皇帝生魂所在，否則這具身體如此放置下去，難免生機漸漸腐壞。
小沙彌好奇道：“陛下會去哪兒呢？”
這個慧明也說不好，一般人的意識會附著在思念之物上，再不然便是記憶甚深的地方。可張太後那裏他也查驗過，並無蹊蹺——可見張太後未能全心對待養子，皇帝也未全然信任這位母後。
那麽，就只好各宮各處慢慢搜羅了。慧明設法先吊住皇帝氣息，等找回離魂，再從容救治。
小沙彌歪著頭思量剎那，突然道：“會不會在林更衣那兒？”
慧明想起白日見過的女子，相貌雖然出色，但並非絕代。宮中佳人眾多，皇帝真會情牽一處麽？
小沙彌笑道：“您也說過嘛，陛下才剛剛入世，哪裏談得上出世，他就只見了這麽一個，自然覺得她樣樣都好。”
慧明亦笑起來，倒是自己糊塗了。的確，那夜侍寢的只有林更衣，皇帝又是在那一夜出的事，若說與她毫無幹系，慧明自己也不信。
只是碧玉閣說大不大，裏頭生物死物倒也不少，只能催動氣息慢慢找尋，好在，有這麽一個縮小的範圍，距離成功便近多了。
小沙彌認真看著師傅做法，忽的聽到一聲幽微的貓叫，如同嬰兒夜啼，他不禁皺起眉頭，“這是哪來的野貓？”
慧明神色淡然，“宮中哪來野物，自然是家養的。”
可他並未感覺到任何與皇帝有關的氣息，也便置之不理了。
小沙彌一想就明白過來，搖頭道：“林更衣得了只鸚鵡都要被說三道四，張太後的侄女卻能在宮裏隨意養貓，這世間不平事也多得很。”
可憐林更衣如今尚被禁足，日子不定怎麽難熬呢。
*
碧玉閣內，原本熟睡中的楚南陡然驚醒，一種對於危險的直覺，讓他下意識支起腳爪望向窗外。
一雙碧瑩瑩的眸子正牢牢盯著他，似要擇肥而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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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美人柳眉倒豎，“你敢威脅我？”
林歡半點也不怵她，這張美人年紀輕輕，看起來也就十六？頂多不超過十七，足足比林歡小了兩三歲。
她其實只是個孩子，盡管是個不怎麽討喜的孩子。
在宮中，資歷有時也是種實力。林歡氣定神閑道：“不是威脅，美人若定要如此，我自然攔不住。可回頭若陛下問起，我也只好實話實說了。”
張美人咬著殷紅的嘴唇，跺了跺腳，到底還是氣惱離去——她畢竟沒膽子去應付皇帝將來的責問。
那只波斯貓當然也被她一並帶走了。
小黃門見林歡輕輕松松打發走強敵，佩服得五體投地，上前殷勤道：“主子，這一路行來必定累了，我替您提著它吧。”
小胖鳥生得圓滾滾的，想必分量不輕。
但就在他伸手過去時，鸚鵡忽的朝他齜牙咧嘴——哦，他還沒牙——總之就是不許生人靠近。
小黃門臉上不禁有些訕訕，“它好像不喜歡我。”
林歡頗為得意，一面端詳著道：“它喜歡我。”
這麽快就學會認主了，果然是神鳥。
仿佛感覺到她想要伸手撫摸，楚南還有意往籠子一側靠了靠，將蓬松的羽毛湊上去——不管怎麽說，目前他需要這女人的照料與保護，打好關系是必要的。
眼看一人一鳥相處和諧，小黃門不由嘖嘖稱奇。
到了碧玉閣，小黃門叮囑道：“太後娘娘的意思，美人您這段日子就不必出宮了，一日三餐膳食自會有人送來，衣裳也可送到浣衣局去洗，只是一樣，切勿道聽途說，更不可與旁人談論陛下之事。”
林歡點頭，“我自然明白。”
她本就決定，在平安診出喜脈之前，尤其要修德自省，這樣張太後才不會太為難她，她才能平安養育她的孩子。
好在這些年她在宮中過得如隱形人般，既無朋友，又無仇敵，除了一個光會耍嘴皮子功夫的汪選侍偶爾來找找茬外，日子倒也清凈省事。
小黃門看著她有些可憐，壓低聲音道：“主子，您有什麽私下要人去辦的，不妨讓小的代勞。”
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大多愛些花兒朵兒的，胭脂水粉更是常不夠用，不少人花了體己銀子去宮外另買好的來——這就需內侍黃門們從中交涉了。
林歡搖頭，“不用。”
既然不再接駕，梳妝打扮有何意義？且她要撫育孩子，胭脂水粉也須少搽為妙。
林歡回頭看了眼鍍金鳥籠，想了想說道：“你若得空，就幫我捎些蕎麥小米之類的飼料過來吧。”
雖然飯食也能填飽肚子，可聽說這種籠中豢養的鳥兒餵-精米容易出問題，粗糧反倒大有裨益。
小黃門笑起來，“主子可真疼它。”
一旁發呆的楚南有些臉紅，虧得有羽毛蓋住——真的嗎？原來這便是被人寵惜的滋味。
林歡俯身將它抱進懷裏，笑吟吟的道：“從此就剩我倆相依為命了，我怎麽會不疼它。”
這話怪動聽的，楚南忽覺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。
*
小黃門去後，宮門就下鑰了。
柳兒看著青燈如豆發愁，“主子，這下該怎麽辦呀？”
原以為侍寢之後就能有好日子過了，誰知陛下突如其來的一場急病，讓一切美夢成了泡影。如今更是被太後下令禁足，也不知幾時能出去。
林歡暫且沒法告訴她，她肚子裏有個反敗為勝的法寶——盡管書裏是那麽記載的，但最好還是等看過太醫後再確定。
林歡便安撫她道：“既來之則安之，急也沒用，況且，太後娘娘不也沒把咱們怎麽樣麽？”
柳兒一想也是，太後若真下令賜死，老早就發話了，既然還肯讓她們茍且偷安，就說明這件事還是有轉機的。
等陛下醒來，一切想必總會有個說法吧。
柳兒擦了擦眼淚，振作精神道：“奴婢去為您將飯菜熱一熱。”
晚膳還是黃昏前送來的，這會子都涼了。
林歡囑咐她，“別忘了多抓一把小米。”自然是給鸚鵡準備的。
一語提醒了柳兒，她驀地說道：“主子，咱們是不是該給它取個名？”
不然成天扁毛畜生的叫著，多不好聽呀，而且聽主子說，今兒在大殿上還多虧它救了性命呢。
趴著挺屍的楚南亦支起耳朵，他也很想聽聽林歡會怎麽稱呼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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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歡托著腮陷入煩惱中，它若是條狗，自己一定會喊他來福；若是貓，就喚它喵喵；可具體到一只鳥該怎麽叫，卻成了難題。
總不能因了那一身灰撲撲的鳥羽，就叫它小灰灰吧，那是動畫片的專屬。
林歡沈吟半晌，想了一個樸實無華的名字，“還是叫小呆吧。”
柳兒表示讚同，“婢子也覺得合適極了，您瞧它木木楞楞的，動也不動，可不正是個呆子麽。”
楚南：“……”
你倆認真的嗎？他那明明是為了維持威嚴不凡的形象好不好？你見過哪個上位者成天活蹦亂跳喋喋不休的？
無奈發聲功能還不怎麽完善，楚南無法明確地表示抗議，唯有努力支棱起羽毛，在籠中跳來跳去。
柳兒歡喜道：“主子您瞧，小呆也很高興呢，定是滿意您給它起的名字。”
楚南：“……”
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，他還是放棄抵抗好了。
不過這種和樂融融的氣氛，卻讓他無端生出幾許留戀來——比起他曾待過的那些地方，無論寺院抑或深宮，這碧玉閣卻顯得有趣多了。
*
昭明殿內，慧明禪師在桌上擺開祭壇，又蘸取了些許香灰，輕輕鋪開在桌面上，隨即念動咒語，看著它漸漸牽引成一條直線。
小沙彌悄悄咽了口唾沫，不敢打擾做法，只小聲問道：“師傅，這個果真有用麽？”
不請醫問藥而是施咒，這是要招魂吧。
慧明反問他，“你看過離魂記麽？”
小沙彌急忙搖頭，依稀記得是一出折子戲，但和尚怎麽能聽戲？那是俗世享樂。
慧明輕哂道：“悟通禪理，不是死讀些經書就能明白的。”
言下之意，便是徒弟的境界還太淺了。
小沙彌忿然道：“可是陛下身為俗家弟子，也不耽於逸樂，在寺中時便精研佛理，還俗後又一心以朝政為念。”
難道陛下的境界也很淺薄麽？
慧明頷首，“正因他對世事知之甚淺，所以才會輕易為女色所誘惑。”
就算有睿王送來那些異香的作用，可若皇帝自己定力足夠，何至於不知節制、甚至一發不可收拾？
小沙彌：“……”
貌似挺有道理。
但身為天子，綿延後嗣亦是分內之事，何況皇帝已然還俗，慧明自不會多管。如今的他當務之急是趕快找出皇帝生魂所在，否則這具身體如此放置下去，難免生機漸漸腐壞。
小沙彌好奇道：“陛下會去哪兒呢？”
這個慧明也說不好，一般人的意識會附著在思念之物上，再不然便是記憶甚深的地方。可張太後那裏他也查驗過，並無蹊蹺——可見張太後未能全心對待養子，皇帝也未全然信任這位母後。
那麽，就只好各宮各處慢慢搜羅了。慧明設法先吊住皇帝氣息，等找回離魂，再從容救治。
小沙彌歪著頭思量剎那，突然道：“會不會在林更衣那兒？”
慧明想起白日見過的女子，相貌雖然出色，但並非絕代。宮中佳人眾多，皇帝真會情牽一處麽？
小沙彌笑道：“您也說過嘛，陛下才剛剛入世，哪裏談得上出世，他就只見了這麽一個，自然覺得她樣樣都好。”
慧明亦笑起來，倒是自己糊塗了。的確，那夜侍寢的只有林更衣，皇帝又是在那一夜出的事，若說與她毫無幹系，慧明自己也不信。
只是碧玉閣說大不大，裏頭生物死物倒也不少，只能催動氣息慢慢找尋，好在，有這麽一個縮小的範圍，距離成功便近多了。
小沙彌認真看著師傅做法，忽的聽到一聲幽微的貓叫，如同嬰兒夜啼，他不禁皺起眉頭，“這是哪來的野貓？”
慧明神色淡然，“宮中哪來野物，自然是家養的。”
可他並未感覺到任何與皇帝有關的氣息，也便置之不理了。
小沙彌一想就明白過來，搖頭道：“林更衣得了只鸚鵡都要被說三道四，張太後的侄女卻能在宮裏隨意養貓，這世間不平事也多得很。”
可憐林更衣如今尚被禁足，日子不定怎麽難熬呢。
*
碧玉閣內，原本熟睡中的楚南陡然驚醒，一種對於危險的直覺，讓他下意識支起腳爪望向窗外。
一雙碧瑩瑩的眸子正牢牢盯著他，似要擇肥而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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